我有很多玻璃的碎片,,裝在一個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里,,晶瑩剔透,像水晶。
我習(xí)慣看陽光窺視它們時于鋒利的劍尖閃現(xiàn)的五彩繽紛的世界,,再燃起一根煙,,從嘴里吐出很多煙圈,,把它們吐到瓶子里,,然后斜靠在椅背上,定定地看著煙霧變淡,,消失,。
這樣的時間對生命而言不長,卻是我沉淀思想的全部時刻,。我常想,,生命中的輪回與瓶子里的玻璃有著某種相似:生命就如玻璃,或破碎,,或融化,,破碎意味著消失,融化昭示著升華,。
我已不再細想具體是哪天開始收集第一塊碎片,,只記得這樣一個故事:他和她是交往多年的朋友,有一天當(dāng)他打算離開他們所在城市的時候,,他留給她一份禮物——一盞老式的床頭燈和藏在燈罩里的一封信,一個禮拜后,,他收到來信,,信里裹著一小塊玻璃碎片——是燈罩上的,信中寫有這樣一句話:“生命就像一塊玻璃,在破碎與融化之間,,我選擇了破碎,。”一個月后,,他離開了那個城市,。故事中的他就是我自己,火車開動的剎那,,我好像聽見好多好多玻璃碎片的聲音,,一如她的清淚砸在我的心間。
倒不是玻璃讓我想起她,,而是兩年后的今天我才真正讀懂信中的那句話,,在面對生命中類似的問題時,我又何嘗不是一塊玻璃,?走向消失,,還是升華—我不甚清楚,我很難和其他玻璃一同擠過鎖住我的瓶頸,。
我仍有意無意得收集著碎玻璃,,恍若在積累自己,仿佛它的增加就是我生命意義的量變,。而其中的每一片又代表不同的自己,,但只有一片是真我,當(dāng)有一天,,所有的空間都變成了自己,,便實現(xiàn)了真我的價值,融化,、固守一方明凈的空間,。
怎樣維系一塊碎玻璃的成長——我自己都為此感到訝異,然而,,既是世間之物,,總要有種屬于它的方式,或終結(jié),,或延續(xù),。(說成長自然也不為過,但必需解釋為時間的長短或前途的有無)待在瓶子里太安逸了,,外部的輕化,,卻是內(nèi)在的加重,所以玻璃破碎往往是外部力量通過其內(nèi)在壓力自我分裂的使然,。同樣,,人的生命中不能承受的,,不是重而是輕,換而言之,,輕至極即為重,。如米蘭·昆德拉所說:“負擔(dān)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,它就越真切實在,。相反,,當(dāng)負擔(dān)完全缺失,人就變得比空氣還輕,,就會飄起來,,就會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,人也就只是一個半真的存在,,其運動也會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,。”
和玻璃碎片獨處一室久了,,我也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,,只是一片玻璃而已,因此變得簡單——由形形色色的生存的復(fù)雜形式交織成的,,結(jié)果如同返回本真,,這時已然清楚可自己的選擇。
其實,,我只是冬天里河面上的一塊薄冰,,在暖陽打量我的時候,開始羞澀的消融,。